2010年12月14日星期二

父亲

我父亲在我16岁时逝世。在这16年中,我听见父母交谈的话,不到100句,我也没见父亲进过母亲的房门。

我相信父亲是至死爱母亲的,但自我出生以来,母亲却板起脸,还了父亲全心的爱,父亲必然曾为此伤心过,可是我们却从未听见他发出过一次怨言,也没有看见他掉过一滴眼泪。祖父母偏爱叔父,对父亲常加申诉,子女们偏爱母亲,对父亲淡然置之。母亲对他,更是冷若冰箱。在这冰天雪地里,父亲却是笑口常开。父亲把一生哀怨,化成一脸宽恕姑息的笑。

我自小就体会父亲的寂寞,父亲对我纵容,更加强了我对他的爱。我跟着他,走过镇上的茶楼酒肆,甚至他在入局时,我也站在他身旁,数着他的筹码。父亲的朋友常一看见他身旁的我就皱眉。

记不清什么时候,依稀是我小学将毕业时,父亲忽然放下酒杯,推开牌桌,在镇上的学校里找工作。先是他早出晚归,其后索性搬出了家,在学校膳宿。

父情一直优柔寡断,我至今不知是一股什么力量,使他有决心搬出了这似家而非家的家。就此父亲好像家里的一名长期客人,有时他回家时,正当家里开饭,我牵着父亲的手,拉他入座,他却笑着摇摇头:“我用过了。”

暑假放假,兄姐全回家,父亲也无课务,似乎也在家用饭,只是依然住在学校。他知道二哥爱吃鲜鱼,三姐爱菱角,时常不惜走遍全镇去物色。

父亲的一把芭葵扇,由小圆桌桌面那样大,午餐时挥汗如雨,父亲老在我身边挥着他的大扇,全桌生风。入夜在后院纳凉,我躺在他身旁,听他讲母亲所谓“最不入耳的山海经”。听着听着,倦极沉沉睡去。小睡醒来,天上繁星闪烁,眼前一亮,是父亲在点灯。我坐起来,揉着惺忪双眼,问他:“你到哪里去?”父亲把灯笼对我脸上一照:“我回去。”我送他出门,依着门张望着他的灯笼越行越远,犹如一点营火。我一直不敢也不忍问:“你为什么不留在家里?”

我外出读初中时,父母都已有白发,而存在两人见的隔阂,始终未因岁月变色。母亲主持家务,主持我们的教育。父亲在管不到家务和子女之余,退而独善其身。记得我第一次离家就学的那一天,清早去学校向父亲辞行。他的学校还未开学,庭院寂寂,在空旷的宿舍里,我看见父亲孤零零的一张床,他的同事都有家,全回去度假了。父亲在帐子里探出头来,笑说:“是你。”我说:“我要走了,学校开学了。”他沉默半响,才说:“你也要走了。”

在我低下头走出校门时,父亲突然从后面赶来,他一手扣衣,一手把几张钞票塞在我手里,我赶快还给他。“我有。”我说,“你留着自己用吧!”他又重塞在我手里:“拿着吧!你还是第一次用爸爸的钱。”他脸上依然堆着笑,但不是宽恕姑息的笑,确实凄然谦然的笑。

初中毕业回家,发现父亲一辞职,搬回家来,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再执行教鞭,那年暑假我和他同居一室,常听他咳嗽,半夜醒来,朦胧中喊他,他也总是醒着。

母亲对他,依然不言不语,我为过度同情父亲,几次出言顶撞母亲,母亲家法最严,有一次在盛怒之下,把我痛骂,我赌气老早上床,不出外乘凉,几声咳嗽,父亲也走进房来,他揭开我的帐子,把我身子扳过来,低声说:“下次别在惹你母亲,她持家已够辛劳。”我把扇子掩着脸,停了一会,他又说:“你母亲生性要强,我却一生无有功名。”他又咳嗽了,我放下扇子,他那是光着上身,只见他胸前经筋骨毕露。“如果有一天我死,”他说,“你切莫为我和他们伤了和气,我又几曾尽过为夫为父之责。

就在那年,我接到他病变的消息,星夜驰归,我要伏在他病榻前,重申我对他无敌的爱,我要他知道他还有我,并没有寂寞一生。但我回去时,他却神志已模糊,他没有看我一眼。我伏在他榻上,我等了三日三夜,我没有别的希望,只希望在生死的长别前,再有机会让他爱抚的看我一眼,让他听见我喊一声“爸爸”。但是他却昏迷不醒,我的呼唤,甚至母亲对他出奇的温柔,都唤不回他失去的生命。在他咽嘴后一口气时,床边家人环泣,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享受了大家的爱和关怀。

在他自知不起时,曾嘱三姐:“你如孝我,不必厚葬我,个人求心之所安。”他的自责引起了人人自愧。屋内哭声震耳,应该弟弟都是忏悔之泪。在临去的最后刹那,大家才发现了这位被遗弃一生的老人,可是,一切都太迟了。

我当然没有将厉害写出这种文章啦。
我是抄我考卷的其中一个故事。
读的时候真的很有感触。
所以就把整篇文章写下来。
读完后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爸爸。
不说你不知道,我很少跟爸爸说话的。
这篇文章让我想了很多很多。
这张照片是我小时候拍的。
你绝对不敢相信自从我上了小学,我就没和爸爸拍照了。
唯一的一张全家福(上小学后的全家福)也是动用到外婆的名义才拍得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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